靳秀萍 | 别样的礼物
『时光捡漏』您生活的笔记本
文 | 靳秀萍
“老师，我们已经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，我们约好一起来看您，顺便回母校看看。”开学初，正当我手忙脚乱之际，一学生打电话，我欣然应允。
不一会儿工夫，七八个青年男女站在了我的面前。看着这些阳光帅气的男孩和青春靓丽的女孩，我心情无比欣慰。
“老师，您还能叫上我的名字吗？”一学生急切地问道。我一眼就认出了班上曾经的领头羊涵和他旁边那位漂亮的女孩。我心中一惊，这不是我当年棒打的那一对“鸳鸯”吗？
我至今清晰地记得，当我正在竭尽全力带领孩子们备战中考时，这两个孩子的异样表现引起了我的警觉——他们纯澈的眸子里流露出来的对异性的爱慕之情，怎会躲过成年人犀利的目光？我心中闪过一个念头：他们早恋了。要知道，这两个学生，一个是班干部，一个是我的语文科代表，他俩成绩都很优异，我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因为早恋而荒废学业、自毁前程？可是，孩子的世界是那样的琢磨不透！作业本上，我善意地提醒；班会课上，我指出早恋的危害……可是，对于这对“热恋”中的少男少女来说，所有这一切都功亏一篑。眼看中考在即，男孩的努力和女孩的巨大进步，又使我不忍心将他们分开。
送学生进考场的那一刻，我知道，只要顺利填报完中考志愿，我就完成了自己的使命。
那天午后，窗外，知了扯着嗓子证明着自己的存在。在这密不透风的电脑室里，汗味、脚臭味混合在一起，令人窒息。孩子们正在填写中考志愿，兴奋地讨论着。
忽然，我发现，我们的领头羊涵志愿填报得有点异样——他考得分数分明可以上重点高中，可是志愿上赫然填写的却是普通高中。“这孩子怎么这么大意呢？他可从来不是这样的呀！”我心中暗自思忖道。
“快改过来，怎么这么不小心？”我善意地提醒道。
“老师，我没错，我就要上普通高中。”涵这一声回答，犹如晴天霹雳，惊得我呆若木鸡！
“为什么？”我摆出师者的威严，严肃地问道。
“不为什么，老师，我就是想上普通高中。”涵争辩道。看着他认真的模样，再看看他旁边的那位“女友”。我恍然大悟：因为她考的是普通高中。奥，原来这对“小鸳鸯”为的是能在一起念高中！
我拨通了涵父母的电话，几分钟后，他的父母风急火燎地赶到了学校，喜出望外之情溢于言表。他父亲告诉我，涵告诉他说自己只考了普通高中。突然听到儿子考上了重点高中，父亲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，双手不停地搓着，兴奋地连说“谢谢”。他母亲也怜爱地看着儿子，脸上写满了欣慰。顿时，空气中似乎也弥漫着幸福的味道。被感染的我深深明白，孩子的学业成绩和前途对于一个家庭是何等重要！我又怎忍心……不，不能只报喜不报忧，我说明原委，戏剧性的变化令他的父母一时不知所措。
我找到了“罪魁祸首”——那个女孩。一时间，我们实在无法说服男孩。看着其他学生填完志愿相继离去，我开始苦口婆心地规劝涵。可是无论我怎样动之以情、晓之以理，他怎么也听不进去。怎么办？他们才十四五岁，懵懂无知，误将好感当爱情，一旦坠入早恋的温柔乡，就会毁了这对青涩的少男少女！这样的话，对含辛茹苦抚养他们的两对父母以及两个家庭来说，无疑是一场灾难！我不忍再想下去。
父亲扬起的手掌和母亲盈盈的泪眼都没有使男孩屈服。面对一触即发的家庭大战，我知道自己不能袖手旁观。我抚摸着男孩的头，拉着他来到了花坛边，亲切地问 ：“告诉老师，你为什么不愿意上重点高中？”
“我不想和她分开，和她在一起，我学习才有动力！”男孩略带羞涩地告诉我。
“你还记得苏霍姆林斯基写给女儿的那封信吗？你给老师说说，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？”我温和地问。
男孩快速的背出了那段话。
“是的，当你有足够的智慧的时候，你才可以去爱。也只有当你足够优秀的时候，才有人去爱你。”在我引述的一句句饱含哲理的名言前 ，在我苦口婆心讲的一个个鲜活的事例面前，男孩沉思良久，慢慢起身，徘徊不定。我随手掐下一朵桃花的花蕾，指着它说：“这朵花还能盛开吗？”他疑惑的摇摇头。“你看，爱情如花，虽然美好，但如果你过早地采撷，它必将过早地枯萎！本来这朵桃花绽放后将会结出甜美的果实，但如果你过早掐掉它，还能尝到甜美的果子吗？你这是自酿苦果啊！赶快迷途知返吧！”
男孩若有所思、犹豫不决，但当他看到父亲焦急的眼神和母亲乞求的泪眼时，明显可以看出他惴惴不安。“好吧，我改！”他终于下定了决心，同时我却分明地看到了男孩眼中大滴大滴的泪珠簌簌滚落。
暮色四合，星星俏皮地眨着眼睛，风儿拂起我的长发。仰望星空，我顿时心情无比愉悦。因为，我在关键时刻，为一对懵懂少年及时修正了人生航向！
一声“老师”，将我从往事的回忆中唤醒了。孩子们兴奋地憧憬着自己即将步入的大学，我笑看花开，开心无比。教师最快乐的事情，莫过于欣赏自己的学生取得优异的成绩，考上一所理想的学校。我不由得又一次注视着眼前这对准大学生。涵也许看出了我的心思，笑着说：“老师，您放心，我们现在还是好朋友。”看着他们青春阳光的脸庞，我心想这对年轻人将来能否携手人生？但我想：他俩的过去我曾陪他们一起走过了，他们的青春岁月融进了我的心血。如今，他俩迷途知返，双双考上理想的大学，这别样的礼物怎不令人欣喜？
送走他们，我又想起了正月里发生的一件事情。
结婚纪念日我和老公去看电影，因为正值正月，看电影的人很多，但我仔细观察，不难发现，要么是三五成群的学生，要么就是一对对的情侣，当然，也有不少小孩。但像我们这样的中年人，还真是不多。我有点后悔，心想我俩不该来。
很快，该进场了，我俩跟随有序前进的队伍慢慢移动。在检票口，我随手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三D眼镜，老公正在感慨着如今年轻人的素质是越来越高了。忽然一声“老师”,一个女孩一把拉住我的手，借着幽暗的灯光，定睛一看，女孩披肩发，个头高挑，穿一件时尚得体的大衣，气质高雅。我努力回忆着，熟悉的面庞，那个名字就在嘴边，可就是说不出来。“老师，你忘了，我是张馨雨，你的语文科代表，假期在这打工。”哦!对了，是那个时常扎一把羊尾巴辫，笑嘻嘻的小女孩吗？真是女大十八变。因为怕挡住后面的人，我们只好匆匆进场。其实平时在街上，碰到叫不上名字的学生多的是。
电影开始了，我自然很快就进入了立体感极强的电影情境中。“老师，您拿着，我的一点心意。”我拿掉眼镜，却见刚才那个学生，手捧一筒爆米花、两杯饮料，站在我座位旁边。我再三推辞，她诚恳地说：“老师，我已经买了，您就收下吧，您当初曾那么耐心地教导我们。” 在这乍暖还寒的春天，我接住了学生的这桶爆米花和两桶热乎乎的饮料，也接下了她这一份感恩的心。我心中掠过一丝温暖，因为自己曾经播撒出的缕缕爱心，如今，不是早已经化作春日里这暖暖的回报了吗？
两件自己教师生涯里亲身经历的往事，使我无比感慨:很多次，我曾后悔此生选择的这份“孩子王”的职业，社会地位低不说，工作辛苦，更多的是还有他人的不理解。 可眼前这一幕，又使我想起了我生日时，昔日的学生远方的一声“老师，生日快乐”;想起了每逢教师节，当我走进教室的那一刻，班长送上的一大束鲜花，学生们恭恭敬敬的那一声“祝老师节日快乐”;想起了当我感冒咳嗽时，学生们偷偷放在我办公桌上的几盒润喉片；想起了那个大大咧咧的男孩，毕业前夕久久不肯离去……
这一个个别样的礼物，芬芳着我的人梯之路！
靳秀萍，中学教师，敬畏教师这份神圣的职业。喜欢徜徉于美妙的文字海洋中，感受人情冷暖。任岁月流逝，我只愿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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责任编辑：辛 克
文字编辑：李 强
本期编辑：杜亚军
本期组稿：刘建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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